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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一条大河和一座城市 ——宋子平

发表于2011-11-08
 《诗经·公刘》记载了我们先祖的一次迁徙活动。一个部族的迁徙必定有它不得已的原因,比方说部落间的战争,再比方说自然灾害,水源枯竭或风沙入侵。总之,天灾人祸使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另觅生存之地。在他们眼里的“宜居”地必须水草丰美、气候宜人。在生产力低下的人类童年,逐水草而居是最简便的方法,它反映了人类早期比较原始的生存状态。人要生存就离不开水源,水是人能够生存下去的必备条件。

    沧州历并不缺水,它位于九河下梢,沥涝是这个地区的自然常态。

    海河水系像一张巨大的网铺排在沧州大地上,滹沱河、漳卫新河、滏阳河、子牙河、捷地减河、黑龙港河、宣惠河、南排河、北排河、大清河……还有数不清的小河小沟小渠。童年记忆里,只要有沟渠的地方就有水,大河就更是清波逐流、水光潋滟了。虽然这些河大都是季节性河流,但春夏秋三季还是水升水涨的。雨水勤快的年景,河水,水位直线上升,再大些,就漫过堤岸,冲到滩地了。

    村庄里的孩子,无论男女,大都会游泳,顶不济的,还会两下狗刨。遇到水大了,需要过河就凫水过去,把衣裤卷巴卷巴顶在头上,一手划水,一手拽着农具——草筐镰刀锄头什么的。那时桥少,不像如今交通这么便利。

    沧州不比农村,它在拥有众多大河的支流港港汊汊之外,还拥有一条说起来让全中国人都为之骄傲的大河——京杭大运河,而且还可以更自豪地说,就这条著名的大河在沧州境内是最长的一段,所以我们倍感荣光。1980年代我刚到沧州来的时候,运河水还是很丰沛的。岂止运河,南湖、荷花池、东营子北边的大坑直到一中都有广大的水域,还有黄窑那一大片,也水乡泽国般一眼望不到头的浩渺。表姑家住在东营子那一片平房区,居民们使用的公共厕所修在房后水坑边上。每次上厕所我都胆虚,厕所水坑,夏天水大得几乎冲进厕所里。时间久了,厕所的围墙就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危险,让人不胜惊颤。

    当大运河这段历史写进沧州时,沧州也就有了与往日不同的精神气质,文明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。用水利的话说就是沧州是依傍河流发展起来的,城市建在河边有三大。其一,运输上有舟楫之利。其二,不必为赖以生存的饮用水发愁。其三,可以把排泄污物的繁重任务全部交给河流。河流与城市无疑是藤与瓜的亲缘关系,先有藤后有瓜,没有藤就没有瓜。一条河流能坠多少颗瓜有一个极大值,河道流量减少就是茎藤的乳汁变异,孕育的瓜也就日益苦涩。

    1996年到华东五市,在苏杭之间,运河水饱涨得几乎溢出来,河道宽阔水势浩荡,水面舟楫相映,无论如何与家乡的运河重叠不起来——原来大河也是有性格的,它在南方是如此盛大,而在北方又如此内敛,以至内敛成窄窄的一束,衬托着过于伟岸的坡堤。近年更甚,河水断流,每年靠买一点儿黄河水解渴度日。同一条河流,却出脱成如此不同的性格,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你不会有如此分辨。

    常听老沧州人讲,过去运河运输相当繁忙,沧州境内也有多个码头,这从历史资料与本地传说中尽可知晓。然而在开放的年代,沧州的水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衰微,不止是干涸,还有污染——有水皆污、有河皆干。各条河道人群的地方就几乎成了垃圾倾倒场,而远离居民的地方又被各种污水占据着,要么没水,要么水黑如墨。一个城市没了水将怎样发展,怎样生存,这是摆在缺水城市领导们面前的第一件大事。迁徙吗?不可能的,在人口越来越密集的今天,这是根本无法想象与不可能实现的“痴心妄想”。

    市里几年前就规划建设运河景观带,作为文化界人士也曾被邀请征询意见。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五年,这一浩大的工程也一直在我心里美着,期盼着。我曾兴奋地跟许多人描摹那幅理想画卷——以浙江省规划设计院的实力,加上他们曾设计京杭大运河浙江境内段的成功经验,我想我们是可以期待、也值得期待的。

    一条大河与一座城市相伴始终,但愿这条河不再是问题,而是景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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